#11
... 先傳。

  她連聲大喊︰「李嫂、李嫂,我渴死了……」

  跨進大門,她的腳踩上郁敏掉在地上的「小小資料夾」。俯身撿起,她一臉歉意,走到夕君身邊。

  「哦哦,夕君哥……對不起,我踩到你的臉。」吐吐小舌頭,她把資料夾連同印上鞋印的照片遞到夕君眼前。

  他迅速接手、迅速變聲、迅速壓住郁敏的肩膀問︰「你認識我嗎?」

  「認……認識啊﹗」到這個非常時刻還說謊,她若非笨蛋就是智障。

  「你說,我是誰?」

  「您是……史考特先生。」

  她記取爸爸的訓示──笑臉不遭恨,所以她恭敬地喚他一聲先生,還特地用了「您」。

  「再說一次﹗」

  「呃……史先生?史公?史子?史……大爺……」

  不會吧﹗史考特不是外國名字嗎?郁敏越說越心虛,她想像自己站在地獄邊緣,地殼稍梢變動,她就會掉進鍾馗的懷抱。

  「你喊我……」

  她看見他牙關緊咬,臉頰肌肉變硬。

  「這樣好不好,你喜歡什么稱呼,只要吩咐一聲,我立刻照你要的方式稱呼你。」她巴結兼狗腿。

  答案一出,沒得懷疑了,她果真「一定一定」讓他消失在她的記憶裡了。

  早說過,他是該死的天秤座,他已經在天秤這端放了又濃又重的思念,就絕對不準、也不許她連回憶都不存﹗

  「你死定了﹗」

  咦?這聲音、這句話……熟悉得讓她覺得撞到鬼。

  回頭,她接觸到門口那位顯然已經站了許久的女性同胞。五秒、十五秒、三十秒……她尖叫一聲,用盡全力甩開夕君。

  「是你、是你﹗蔣雅芹,你一點都沒變,你怎會在這裡?」她拉住門口的女人又叫又跳。

  沒錯,那個女人是蔣雅芹,她現在是個業務經理,夕君特別請她來幫忙找郁敏,沒想到,有人迫不及待地自投羅網。

  「很好,你連雅芹都認得。」他的臉更臭了,再多滿庭香也沒有用。

  她的「一定」只限他一個人?提起郁敏後領,不在乎她的連聲抗議,夕君急著找處僻靜地方審人。
2009/8/10 06: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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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對不起啦﹗下次我不會亂闖到你家,我知道你討厭記者,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

  出社會幾年,她最大的長進是學會──人在屋檐下,不低頭會撞成腦震蕩。所以,再諂媚的話,她都說得出口。

  夕君望著她,十年前要她說一句對不起,她打死都不肯講,現在倒是連聲說得很順口,他瞪住她,眼睛越瞪越大,從零點八公分瞪到一點五,再大一些,眼珠子將會從眼眶中滾出來。

  「不要用這種眼神,嗯,那個……嗯,觀察我……」她盡量選擇不帶惡意的字眼。

  「可以,你再說一次,我是誰?」同樣的問題,他一問再問。

  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容忍度那么高,要是換成他的員工,他早叫她明天不要來上班了。

  「你想當誰,我都盡全力配合,行不行?」

  她低聲下氣到連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哪有人一定要別人說出他是誰,他喪失記憶了嗎?

  算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反正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豁出去了﹗一皮天下無難事,她決定給他皮到底。

  笑咪咪迎向他,手攀上他的肩膀,老編常說她漂亮,適合走演藝圈,好啊﹗她就來演只嬌媚的騷狐狸,先把他弄得意亂情迷,再找機會逃生。

  他意亂了沒?意亂了﹗

  他情迷了沒?情迷了﹗

  在意亂情迷之下,照常理說,怒火會澆熄幾分,沒錯……他看起來好像沒那么火大了,很好,效果不壞,再繼續──

  咬住下唇,眼神向下掃,小方常說,她這種表情最無辜,也最迷人。

  果真效果不壞。於是,她放松心情等待,等他抓住她腰間的大手也柔軟下來,她就要逃之夭夭。

  可是,他的舉止不在她的預估中,他非但沒有意亂情迷到無力抓住她,還居然、居然牢牢圈住她……居然、居然低下頭,親吻她……

  接在軟軟的碰觸後,他的舌頭點燃第一簇火苗,小小的火焰在她唇間燃起,火延燒了她的知覺、她的心,她無法反應,只能被動地承受他的吻。

  他的手臂將她拉向自己,她身體的曲線和他的相互契合。

  一如多年前,她的生澀反應未曾有過進步,她津甜的芬芳在他記憶中盤旋……

  是了,就是這樣的吻,讓他幾度夜裡醒來,眷戀……

  「你怎么可以亂親人?」

  吻結束後,她推開他,甩手背擦掉唇上余溫。

  「你接吻的技巧一點都沒進步。」

  他笑著向後退一步,她的生澀讓他很滿足。

  「你又沒有吻過我,怎么知道……」

  突地,她的眼睛瞠大,手搗住嘴巴。

  不會吧﹗他是寇夕君﹗?怎么可能?一般人怎么可能從白帶魚變成亞馬遜河大象魚?

  「記起我了?」

  「不,你不是他。」她搖頭否認。

  「他是誰?」他明知故問。

  「你在國外長大的對不對?你從沒來過台灣對不對?你的綠眼珠很漂亮,不會戴一支呆頭呆腦的蠢墨鏡蓋住眼睛對不對?你叫史考特,不姓寇對不對?」她有一疊資料可証明,史考特不是他。

  「我是在國外長大,不過我曾在這裡念過一學期高中;我來過台灣,這棟房子是我買下的;我曾經受不了同學老盯著我的眼睛看,所以配了一副有色眼鏡;至於史考特是我的藝名,我的本名是……」

  「寇夕君。」兩人異口同聲,將這三個字念出來。

  「你真的是寇夕君﹗?怎么可能?」郁敏無法相信。

  「貨真價實。」

  當名字由她口中吐出,夕君高興極了,她的「一定」變成「否定」了。

  「天啊﹗我就知道自己很倒楣,從被調回影劇版開始,噩運降臨。」

  「我干嘛沒事采訪史考特,不過是一個不存在的人物﹗那天我就覺得不對勁,廣告裡面的鋼琴男好像你……唉……幫老爺爺忙也就算了,怎么不要在警衛先生接手時,搶第一時間離開?我怎么這么倒楣、我怎么這么可憐,我好……衰啊……」

  看著她一個人在原地急得團團轉,碎碎雜念的模樣,夕君笑得很開心,幸好趙伯沒看見,否則又要趺破一副眼鏡了。

  「見到我很倒楣嗎?」

  「當然倒楣,為了你的女人緣,我的便當被丟到馬桶裡、我的書包在垃圾場找到。高中第一個學期,我沒半個知心同學,三不五時讓芳心大動的大姊頭們請到廁所裡談判,這樣還不夠倒楣?

  「不,還不夠,為求自保,我委曲求全,拜托你陪我走一段路,還要讓你抱來抱去,充當接吻練習員。到最後,你拍拍屁股走人,留下我孤伶伶一個人,每天想起你……」

  郁敏猛地住口,發覺自己似乎泄露了些什么。

  「我離開後,你每天想我?」她的說法,讓他更開心。

  「我有這么說嗎?你聽錯了,我是說我很快就忘記你。我當然要忘記你,你根本是超級大禍水,哪個女人靠近你,都要倒大楣﹗十年前這樣,十年後你變成大明星了,情況只會更壞。」

  她咚咚彈開五步,保持距離以策安全,誰曉得一二三周刊的狗仔隊,有沒有躲在附近偷拍。

  「我沒想到你會成為一名記者。」

  「全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說我沒你想像中那么笨,也許我就會乖乖到我老爸的清潔公司去上班,不去考大學,一讀二讀讀畢業,我老媽覺得當記者比當清潔工好聽,不準我回家打工,害我現在生活過得苦哈哈不打緊,還在報社被田宜芬欺負,最後還要來采訪你這個惡夢,我的人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擺脫噩運呀?」

  她的意思是,她非但沒忘記他,還將他的話牢記、實行?他嘴角的弧度變大。

  「你要采訪我?報社派你來的?」

  「當然,不然你以為我愛跑影劇版嗎?要不是田宜芬有後台、會做人、懂應酬,我還留在我的財經版,研究那些上上下下的股票和大戶老板。」

  郁敏知道自己不會在二十年後成為另一條好漢時,松了口氣,任由驚嚇過度的軟腿、軟手、軟胸、軟肚靠到他身上,安全……是種很棒的感覺。

  「為什么田宜芬要和你搶財經版?」

  「她想嫁入豪門,當貴夫人啊﹗咦?你認識田宜芬?」

  她還是一樣的粗神經,連連告人家兩次狀,到頭來還懷疑夕君和田宜芬有交情。

  「你也想跑財經、嫁豪門?」

  「沒什么不好啊﹗至少住得起你們這種大房子,只可惜豪門多爛人,年輕一輩不是濫情就是長得像沙皮狗,我再考慮考慮要不要委屈自己。」

  「想住我們這種大房子,就接受我爺爺奶奶的建議,留下來。」

  「不行啦﹗我媽多愛拿我當記者這件事到處去炫耀,要是我成了幫佣,她不哭死才怪。」

  「你可以當曲曲的家庭老師,教她中文閱讀。」

  「不要,我念新聞系,應該學以致用。」她反對。

  「不然,我們談個條件,你留在這裡一個半月,我就給你獨家專訪,你不是想采訪我嗎?」

  「為什么是一個半月,不是一個月或兩個月?」郁敏反問。

  「因為我只有一個半月假期。」

  「之後,你又要回美國?」

  他又要像以前,現身,撩撥撩撥,當她的感情再度投入,他就拍拍屁股走人,留她一人獨自傷心?

  十七歲笨可以被原諒,二十七歲再笨下去,該自動去跳基隆河。

  「對,我的工作在那裡。」

  郁敏的疑問提醒了他,只有一個半月時間,他應該末雨綢繆,動動腦筋想個好辦法,看到時候該怎么將她拐到美國。

  看吧﹗她料得多準,這種男人不就是典型的豪門爛人?憑藉自己的豐采,迷倒眾生,然後靠欣賞別人的難過來提增自信。

  見她不語,夕君又問︰「怎么樣?肯不肯留下來?這段時間我聘用雅芹替我做事,你們可以常聚在一起,再加上獨家專訪﹗你手邊如果有我足夠的資料,應該知道我是不接受記者采訪的。」

  夕君自認開出來的條件相當優渥。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你不過是鼎鑫的廣告明星,隔個半年不出現,民眾就舍忘記你是哪一號人物了﹗如果你是鼎鑫的總裁,我還可以勉強自己考慮考慮。」

  郁敏橫他一眼,她才不要重蹈覆轍,采訪不到史考特,去采訪湯姆漢克啊﹗反正演藝人員嘛﹗時紅時不紅,全取決於觀眾。

  「為什么是鼎鑫的總裁你才考慮?」

  「我如果拿到鼎鑫總裁的專訪,我們家老編會花錢僱八人大轎,把我抬回財經版,只可惜那個總裁愛搞神秘,我連他長得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郁敏的回答讓夕君意外。不過,她自動將辦法送到他手中,不善加利用的話,豈不太對不起自己。

  「沒問題,你打電話回去請假,等我回美國馬上介紹你們認識。」

  「你認識鼎鑫總裁?」

  「要不是我們兩人關系匪淺,你認為我會隨便幫人拍廣告?」

  「你確定?」

  「當然,留不留,一句話。」

  「嗯……我留。」

  郁敏困難地作下重大決定,這回她不只頭、腳、胸、肚軟掉了,連大腦也變成一攤漿糊由人擺布,唯一存在的鏡頭是她穿上鳳冠霞帔,坐在八人大轎裡,聽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照例,躲在樹後面的雅芹搖頭嘆氣。

  「他根本是郁敏不能免疫的病毒。」

  十年後,故事延續,人人都期盼精采結局,包括夕君自己。
2009/8/10 06:0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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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午後,楊桃樹下一張寬寬的藍白相間躺椅上,夕君假寐著。

  微風掃過,幾朵金盞菊迎風笑彎柳腰,他的假期很美麗,一如他美麗的心情。

  郁敏住進來了,他們之間─下子回複從前的熟稔,雖然他仍是一張酷酷的冷臉,雖然郁敏和雅芹之間的輕松對話沒他的份,但光是在─旁聽著,他就覺得興味盎然。

  在她們兩人追追打打問、在她們的嬉笑怒罵問,他感受到十年來未曾有過的輕松快意。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濃濃的眉毛皺了一下下,不過三秒,瞬地恢複平順。

  是她,短短幾天,夕君對她的腳步聲已經熟到能背誦出專屬節奏。

  他在睡覺?太棒了,眾人矚目的秘密即將揭曉,他的高領衣領下有什么東西呢?請大家屏息以待。

  她的手悄悄橫到他脖子上空,一、二、三……

  千鈞一發之際,郁敏可愛纖細的小手被壞人中途攔截。一個用力,他將她拉到自己身上,疊合……

  「寇夕 ,你是醒的﹗」她指控。

  他不回她話,在她頭頂上方的眉毛揚了揚,只可惜她頭上沒有裝掃瞄器,否則她不會做出接下來的蠢事情。

  「沒醒?討厭,睡著還能欺負人。」

  他的手環在她背上和腰間,感覺沒用力道,可她掙不開他的箝製,試過幾次,無法脫離。

  「好吧﹗是你自己睡著的,被怎么樣了,不能怪我。」她奸笑兩聲。

  她想演秦檜還差得遠,偏偏她就是覺得自己很有使壞的天分。

  貼在他心臟上方的腦袋使盡力氣,稍稍抬起來,騰出左手,掀起他的衣服下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拉高──

  沒有燒燙傷痕跡。

  所以,臆測一是錯誤的,他的問題屬於「局部性」,不是「全身性」,所以,他才會有一個強健、平滑、好看的……肚子……

  一時間,郁敏忘記自己正在觀賞男人的隱密處。

  「你在做什么?」

  他一邊問,一邊將她拉回身體上方,不過這個上方包括了裸露的部分。

  「我,我是用純藝術欣賞的眼光看你,沒有任何齷齪骯臟的思想,你不要誤會。」她急忙撇清。

  「你所謂齷齪骯臟的思想是什么?是這個嗎?」

  倏地,他壓下她的腦門,將她的唇貼合在自己的唇上,輕輕吸吮,淡淡品嘗,她是他的心動泉源……

  推開他,郁敏被吻得上氣不接下氣。

  「不是這個。」她氣喘吁吁地對他說話。

  「哦﹗我懂了,不是這個,是那個羅﹗」

  說著,他握緊她的手,撫上他的身體,而他另一只大掌則在她背部劃出一道道教人無法言喻的快感。

  當場面快失控時,他忽地停止動作。

  這不在他的原意裡面,他想她、要她,但不是在人人都可以看見的公眾場合。

  「不是啦﹗」

  好久好久,她才把話完整說出口。

  「都不是?你掀男人衣服,很容易被誤會。」

  對哦﹗亂掀男人衣服是不道德的行為。點點頭,她贊成他的論點。

  她實在無聊,沒事亂掀人家衣服做什么……對啦﹗她想起自己的「目的」。

  「我們來玩快問快答,你回答我的問題時不可以猶豫、不可以欺騙。」郁敏說。

  「玩這種幼稚游戲,對我有什么好處?」他仍是一貫不慍不火的態度。

  她很少看見他的情緒表露,盡管他現在的欲望一波末平、波波又起。

  「好處,沒有啊,玩游戲是不需要好處的,又不是在做生意賺錢,哪有事事都想到利益。玩游戲純粹是為了開心、放松情緒。」

  「我已經很放松了──在你過來之前;至於開心,無聊游戲只會讓人覺得更無聊。」

  「你很討厭,就不能陪我玩─下哦?下次換我陪你去打那個無聊高爾夫球不就得了。」上回他邀過她,她想都沒想就─口拒絕,開玩笑,讓台灣的艷陽晒─下午,不死都脫層皮。

  「你答應的,不能賴﹗」

  「好啦好啦﹗」隨口敷衍,她只想快快知道謎底。「開始羅,你的眼珠子是天生綠色,還是戴綠色隱形鏡片?」

  「天生綠色。」

  「你最喜歡吃的魚是 魚,還是虱目魚?」

  「 魚。」他答得很快。

  「你最討厭的事是什么?」

  「被陌生女人盯著看。」他沒多花半秒鐘思考,直覺回答。

  直覺和反射僅隔一張紙,她相信再問快點,他就會泄露答案。

  「你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有。」

  明明很平常的答案,卻讓郁敏的心情黯然,逼自己擠出微笑,她強打起精神問他。

  「你結婚了嗎?」

  「沒有。」

  「你脖子上面的東西是刺青,還是胎記?」

  她在等他直覺出口,可惜,他愣了一下,答案讓她想吐血。

  「不告訴你。」

  「裡面是你心愛女人的名字紋身?」

  「不是。」

  「是血管瘤或淋巴腺癌?」

  「不是。」他回答得很篤定。

  「你有甲狀腺腫大?」

  「沒有。」

  「你曾經混過黑道,被砍了幾刀?」

  「你越問越不像話,我拒絕回答。」

  「那你告訴我,你為什么時時穿高領衣?」

  「這是我的私人秘密,你真想知道?」

  「嗯﹗」

  「很想很想?」

  「很想很想。」

  「想到不擇手段?」

  「對啦、對啦,如果要我把你的脖子扭下來才能知道,我很樂意去練臂力。」郁敏心浮氣躁。

  哪有男人講個秘密那么羅嗦,相形之下,女人大方得多了,她們頂多告訴你︰「這個秘密你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哦﹗」然後,熱熱切切把秘密說出口。

  所以,秘密?有什么了不起嘛﹗

  他邪氣一笑,說︰「想知道我的秘密,就跳上我的床,等我們袒裎相見時,你自然會曉得。」

  這些話很有威力的,嚇得郁敏差點彈跳起來,不過讓她真正跳起來的原因是曲曲的尖叫聲。

  「老師,你在做什么?」

  冤枉哦﹗明明「做什么」的人是她大哥,她只是個可憐的、卑微的小小人質,她居然冤枉她﹗

  郁敏用力扯開夕君的大手,慌慌張張起身。

  「沒有哇,我哪有做什么?」她的微笑是炭墨,一描二描,把情況描得又黑又重。

  「沒有?好,老師,我有問題想請教你。」

  曲曲深吸氣、再深吸氣,想在火山爆發前夕,控住其威力。

  「你問。」很棒哦,她有一個好學不倦的好學生。

  「昨天你教我一句四個字的成語,指有老婆的老公和有老公的老婆兩人搞外遇,是哪四個字?」

  「哦……是奸夫淫婦。」沒錯,她昨天是告訴過她潘金蓮和西門慶的故事,可是套在這種情況好像不大對。

  「沒錯,老師就是淫婦潘金蓮。」曲曲一說完,掩起臉孔,往屋裡跑去。

  郁敏回頭,看著躺在躺椅上,置身事外的寇夕君。

  「她說我是淫婦,那你呢?明明就是你比較邪惡。」她不服氣曲曲護短,掠過奸夫二字不提。

  「淫婦?」他笑得暢懷。很顯然的,她們這種八點檔劇本取悅了他。

  「不準笑,你這個奸夫西門慶。」她學曲曲口吻,罵完,往大屋方向,企圖追回她的學生。

  「奸夫、淫婦?不錯的搭檔組合。」

  眉眼春風,他起身,緩緩往屋裡走去,心裡計畫,應該怎樣和曲曲談開他們之間只是兄妹關系,不會有其他。
2009/8/10 06: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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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第五章]

  「曲曲……曲曲,你開門,我有話要跟你說。」郁敏苦著一張臉,吞著味道不怎么鮮美的閉門羹。

  「不聽不聽,老師是壞女人,跟梅格一樣壞。」曲曲由屋內朝門外喊。

  「你必須聽我說,你不但誤會我,也誤會你的夕君哥哥了。」

  郁敏後悔去探究他的秘密,秘密沒探成,還鬧到原本關系不錯的師生反目,真不劃算。

  「走開啦,我不想見你。」曲曲的聲音淒慘,間間斷斷的抽噎從裡面傳出來。

  「我知道,可是我非見你不可,不然你的夕君哥哥丟了,你會賴是我把他藏起來,到時我百口莫辯,不是很衰?何況我們之間根本什么也沒有,還要被你誤會……」要扮委屈?她也行啊﹗

  門刷地被打開。

  「你說你們之間什么都沒有?」曲曲斜眼睨人,態度倨傲,滿眼不屑。

  「當然沒有。」

  「既然沒有,你為什么趴在他身上?」難不成要兩人不穿衣服,躺在床上,才算有什么嗎?

  「那是意外,我這個人很迷糊,常常發生意外。」

  郁敏三言兩語,把他的吻、他的撫觸全歸類成意外,畢竟讓別人知道,她只是寇夕君練習接吻的對象,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意外?為什么你的意外不是掉進臭水溝或游泳池,而是掉進夕君哥哥懷裡?」好精采的意外,為什么她就是碰不到這種好意外?

  問得好,如果意外能被選擇的話,她甘愿自己掉進錢堆裡,滿滿的錢壓在身上,豈是一個爽字能形容﹗

  「因為我好奇你哥為什么老是穿高領衫,連那么熱的夏天也不例外,所以看見他在院子裡午睡時,就想去一探究竟。

  「沒想到你哥根本是電視裡的武林高手,半夜有人偷襲,會發出暗器把敵人殲滅,然後……就這樣羅……」

  「怎樣羅?」她對郁敏的話持保留態度。

  「他發現有人接近,反射性地手一伸一縮,把我拽倒……然後你走過來、看見、誤會。」

  她刻意將中間那段「無關緊要的部分」模糊掉。

  「你敢說你對我大哥沒有半點意思?」

  「什么意思?」郁敏不解。

  她的不解表情稍稍說服了曲曲。

  「美國有一大堆討厭的女生喜歡在夕君哥身邊團團繞,哥已經把身分隱藏得很小心,她們還是想盡辦法探聽。」

  身分?廣告明星身分嗎?這種身分怎么瞞啊﹗?何況關於他的報導滿天飛,想騙別人說自己不是史考特,恐怕難得很。

  郁敏有想法,但沒出口,她預備聽曲曲說個夠。

  「從小時候,他就很受歡迎,尤其是異性,美國女孩子大部分熱情主動,弄得他很煩。」

  他受歡迎這事兒,郁敏很清楚,她曾經因他的受歡迎,走了將近半年的衰運。

  「後來,我年紀大一點,就告訴別人,說我是他的未婚妻,那些壞女人才不敢那么明目張膽。」講到這裡,她的眼淚停止,臉上有點點滿意。

  「你是他妹妹耶﹗誰會相信你的說詞。」

  「才不是,我是他們家領養的,和夕君哥沒有血緣關系。」

  「哦,所以你是想要嫁給他的?」

  這個問句,讓強烈的不舒服感卡在郁敏的胃壁間。

  是餓了嗎?沒啊﹗中午她吃了不少紅燒獅子頭;想拉肚子嗎?嗯……目前腸道還沒受到影響……可,她的確不舒服。

  談話繼續進行,心思飄掉一半,她逕自去研究胃痛主因,是不足多年前還來不及發展就被撲滅的「喜歡」跳出來作怪?

  她不是老早就提醒過自己,寇夕君遲早要拍拍屁股走人,遲早相處的這段又會成為短暫回憶,她沒事讓胃去鬧什么革命?

  「我當然要嫁給他,他對所有女人敷衍,只有對我真心誠意,他寵我、疼我,把我捧在手掌心溺愛,就是那個常常賴在他床上做運動的梅格也比不上,夕君哥……」

  「等等,什么叫賴在床上做運動?瑜珈嗎?」梅格是他的運動教練?大男人學瑜珈,好怪﹗

  「不是啦﹗笨蛋,是做愛,梅格是哥的貼身秘書,她老以為自己很厲害,跟哥的關系和別人不一樣,你都沒看見她那種囂張態度,好像自己是我大嫂,真叫人受不了﹗

  「所以哥要回台灣度假,我好開心,開心他終於可以離開梅格那個討厭鬼,哪裡知道又冒出來你這號人物。說﹗你為什么天天和我哥黏在一起?」

  她的食指指向郁敏,眼裡冒出兩盞鬼火,恐嚇地射向她。

  「這個說法好像不太對。」

  她搖搖頭。這裡是寇夕君的家,總不能把他的行蹤設定在某個范圍,讓她走到哪裡都看不見他﹗何況,說「黏」……似乎形容得太過分,常常是她在哪裡,他就意外出現。

  「哪裡不對,我就覺得有他的地方,一定有你。」

  「我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多少會碰到面,難不成你要我看到他,自動退開十五公尺以示清白?何況,他也常常和雅芹在一起,你為什么不去指控雅芹?」

  「說得也是。」曲曲點頭認同她的說法。

  「你大可以放心,我只受聘一個半月,時間一到,我會即刻離開。」每每想到期限,心痛便浮現,說不上來確切,只是隱隱約約傷懷。

  「真的嗎?」

  「真不真,到時你就知道了。」

  「好吧,我勉強相信你,我應該對自己多一點自信心,不然夕君哥那么受歡迎,婚後我老要擔心這個女人、煩惱那個女人,不是很辛苦嗎?」

  郁敏的保証讓曲曲對方才的情景釋懷,她自我勸慰,不要把所有女人都當成假想敵。

  「好了,事情解釋清楚了,我先回房了。」擺擺手,胃痛讓郁敏全身無力。

  「老師,等等。」曲曲喚住她。

  「還有事?」

  「哥的秘密不會讓任何人知道的。」曲曲說得很篤定。

  「噢﹗」

  她在提醒她別費心嗎?不管怎樣,這是個好建議。

  走出房門,她的臉色略略蒼白,是胃痛,絕對絕對和心情沒關系。

  夕君迎面走來,扶住她的肩膀,細細審視她的表情。

  「郁敏……」

  那種眼神……是關心嗎?

  不要,她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誤會他對自己有心。忘記了嗎?他有一個未婚妻、一個運動伴侶,和數不清的傾慕者。

  「我跟曲曲說明白了,她不會再誤會你了。」夠不夠偉大?她可以當選十大無私女青年了。

  曲曲跟她說了什么?不用猜也知道,夕君微微一哂,掠過她的話,低身在郁敏耳畔輕語。

  「想知道我的秘密,隨時歡迎,我在床上等你。」

  那種說話調調帶了幾分邪佞,和他平日冷肅的酷模樣相差十萬八千裡,讓人懷疑這個人是否真是寇夕君?

  「你被壞東西附身了嗎?」

  郁敏沒理他,轉身往樓下方向走,突然她想起「囂張」的梅格,腳步頓了一頓。

  他的床上到底歡迎過多少位「嘉賓」?想到這裡,她胃痛得更厲害了,不行,她要快去跟李嫂要幾顆胃乳片。

  「附身?」盯住郁敏背影半晌,他笑笑說︰「沒錯,我被愛情附身,很多年了。」

  轉身,夕君敲敲曲曲的房門,曲曲打開門,一看見是他,立刻飛身投入他懷裡。

  「我有話要和你談。」

  他清冷的語氣和曲曲熱烈的反應成了強烈對比。

  澄清誤會比任由誤會產生來得困難,夕君對曲曲的態度是該花精神來厘清厘清了,他可以容許郁敏對自己的感覺模糊,卻不容許曲曲的模糊態度,影響他和郁敏間的發展。

  關起門,兩個人的家庭會議開始。
2009/8/10 06:1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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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這幾天……哦,不,正確來講,是自從「奸夫淫婦事件」過後,家裡氣氛變得很不對勁,郁敏也說不上來為什么。

  首先是曲曲,她的視線老是追著郁敏轉,看過幾轉後,突然放聲大哭,說︰「我不像你,一點都不像,我哪裡會是人家的影子啊……」

  影子﹗?詭不詭異?曲曲又不是黑色的,也不會貼在地上,以蛇行方式前進,怎么會用影子形容自己?

  還有趙伯、趙媽那個大學剛畢業,成天窩在房裡設計程式的兒子,突然對郁敏起了好感,三不五時跳到她面前說︰「謝謝。」然後又快速跳開。

  那種感覺有點恐怖,會讓她聯想到某廣告裡面的小女孩──「我不認識你,但是我謝謝你」。

  這一聯想,她就開始猜測,他想要她身上什么東西?五百西西的鮮血她是做得到的,但是萬一他要的是她的心,肝、肺、腎或眼角膜?

  不,她拒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她可不可以把謝謝還給他?

  略過這個不談,再說爺爺奶奶吧﹗最近他們老繞著「如何成為一個好妻子」這個話題,不斷教導她要以男人為天,輔佐他、陪伴他,努力維持一個家庭的和諧。

  什么跟什么嘛﹗煩斃了,她仿佛置身在陰謀論裡,擺脫不開無形陰影。

  這幾天雅芹和夕君很忙,往往一天下來,她只能在晚餐時間和睡前看到他們。

  忙什么?說實話,他們在餐桌上嘰哩咕嚕的專業術語加英語,她一個字都聽不懂,只能由他們的表情看出,他們談得既興奮又愉快,這大概就叫作共同興趣。

  這就是有女人緣的男人所占的優勢,他擁有所有女人的注目,也樂於接受女人提供的快樂,每個人提供一點點,他就可以悠游於人間。

  比如他,曲曲提供愛情、梅格提供性欲、雅芹提供專業興趣,其他女人提供崇拜、溫柔……他不必付出心思就有所得,的確比一般男人幸福。

  坐在樹下,靠著大大的樹干,粗粗的樹枝上方,掛著幾串成熟龍眼,這是棵老叢龍眼,李叔常說──我敢保証,世界上再沒有一棵龍眼樹可以結這么甜的果實。

  因此,這個院子裡,有世界最甜的龍眼、芒果、蓮霧、楊桃,也有世界上最漂亮的玫瑰、茶花和夾竹桃。

  郁敏抬頭,猜想自己有沒有本事,爬上樹去采一串世界最甜的龍眼時,砰、砰兩聲,紅著兩顆世界上最紅眼睛的曲曲從屋子裡面走出來,怒發沖冠。

  她一路走,一面很努力地用衛生紙,企圖製造出世界上最紅的蓮霧鼻。

  不自覺地,郁敏站起身,想繞到樹後面躲避活動蓮霧,避禍的潛意識比迎上前關心的欲望來得大。

  可是當老天要人勞其筋骨、「苦」其體膚時,就不會讓對方有機會躲避禍事。

  果然,曲曲走到她面前,用她的「世界之最」冷冷盯著郁敏,盯得她全身發毛。

  「我沒有告訴過你,我哥的床伴是梅格?」口氣很嗆,約莫吃掉兩斤芥茉。

  「你說過了。」點點頭,她很合作。

  郁敏了解,那只是浮在台面上的人物,恐怕台面下的「伴」,會多到以N記數。

  「我有沒有說過,很多女人暗戀夕君哥?」

  「你說過了。」這件事不用曲曲說,十年前,她已經親身體驗過暗戀者的摧毀力量。

  「我有沒有說過,我哥只對我一個人真心誠意?」

  「你說過了。」

  郁敏又點頭。她越來越無奈,曲曲以為在這一大堆「聽說」之後,她還敢對夕君那塊咸豬肉垂涎三尺嗎?她只是神經絲有點大條,但不至於愚蠢加智障好嗎?

  「那我有沒有說過,我很討厭很討厭你?」

  「這句話你沒有說過。」郁敏實說。

  「好,那我現在告訴你,我很討厭很討厭你。」說完,不留給她半分辯解時間,曲曲重重一跺腳,走向停在門前的汽車。

  「我招誰惹誰了?」聳聳肩,她懷疑自己該不該花幾分鐘,來哀悼自己被討厭的事實。

  嘆口氣,算了,討厭就討厭吧﹗再偉大的人也會有人不喜歡他,不然你以為甘地是被誰殺死的,總不是他的親密愛人吧﹗

  這時,趙伯的兒子提著兩大箱行李,也從屋裡走出來。

  「段小姐你好。」他的禮貌可以打滿分。

  「你好,你要出去旅行?」郁敏看著他身後行李,分量……蠻大。

  「對,陪曲曲到加拿大去散心。」他抓抓頭,憨直笑開。

  「哦﹗旅途愉快。」郁敏順口說。

  這句話只是敷衍,真的,一點別的意思都沒有。

  只見趙聞捷走了幾步,突然,將行李放在地上,折回頭,給了她一個又重又大的擁抱,抱得郁敏喘不過氣。

  「謝謝你,我說不出感激的話,但是我真的很感激你,謝謝、謝謝﹗」說完,迅速放掉郁敏,他提起行李追到門口。

  就為了她的一句「旅途愉快」,他感激她到這等程度?

  郁敏低頭看看自己的手臂,被緊摟的麻痛感還在。她分不清自己的感覺,不過,在短短兩分鐘內被討厭又被感激,任誰也分不清吧﹗

  「干嘛?在夢游嗎?」雅芹不曉得幾時冒出來的,一出現,就打了她後腦勺一記。

  「剛剛曲曲走過來,說她討厭我。」

  雅芹的頭腦比她靈光,也許弄得清楚這些。

  「我懂。」雅芹點頭說。

  「你懂?我不懂。趙伯的兒子又走來說他感激我,怪不怪?」

  「不怪。」雅芹答得理所當然。

  「不怪?」她拿看ET的表情望她。

  「趙聞捷喜歡曲曲,所以他感激你。」雅芹解釋。

  她有鼓勵過他去追曲曲嗎?這種感激她受之有愧。

  「曲曲喜歡夕君,所以她討厭你。」看郁敏不懂,她又加上注釋。

  這更冤枉了,曲曲喜歡寇夕君,關她什么事?

  「你越解釋我越糊涂。」搖頭,除非曲曲誤以為她是梅格,否則她肯定討厭錯對象了。

  「你的神經線實在很大條。」雅芹搖頭,喜歡上郁敏是夕君最大的失策。

  「我……還好啦﹗」

  「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他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記得,你說他喜歡的女人和我一樣粗神經。」因為同是粗神經女人,他才選擇她為實習對象,陳年往事了,郁敏沒想到自己還記得清清楚楚。

  「你猜到他喜歡的女人是誰了嗎?」

  「不就是曲曲,還有別人嗎?」

  救命﹗雅芹受不了她的駑鈍,翻了個白眼,但愿上天保佑寇夕君。

  「吃點水果吧﹗」脫下鞋子,郁敏打算把無聊事拋諸腦後,爬上樹,采一把龍眼安慰自己。

  爬幾步,還不錯,寶刀未老,小時候的本領健在,花了幾分鐘,她爬到樹頂端。

  經驗老道的人都曉得,陽光照得到的樹梢,會結出最甜美的果實,拔一顆試試甜度,嗯……難怪李叔自夸,還真不錯吃。

  有一種人被稱之為缺乏公德心,那種人習慣隨地亂丟垃圾,站在樹梢的郁敏就是這類人種。

  她剝了幾顆,塞進嘴巴,一串龍眼籽成了子彈,她刻意避開雅芹的方向發射,卻沒料到龍眼籽對帥哥也有親近之心,它們全熱情地往夕君身上「飛奔」而去。

  她沒看見夕君臉上的表情,還得意洋洋地對雅芹說︰「不錯吃耶,我摘一些給你。」

  說著,她折下兩大枝,朝樹下喊︰「雅芹,接著。」

  一個低啞的聲音傳來︰「你到底在做什么?」

  這一喊,喊得郁敏全身三千六百萬個毛細孔起立唱國歌,來不及低頭看看來人,一個人加兩把龍眼,從樹上以重力加速度往下掉落──

  「救……」

  命字尚未出口,她已經被地心引力拉扯到地殼表面,幸好掉下來的時候有樹枝擋了她幾下、幸好她的上半身被夕君接到、幸好她沒重到會壓死人,但這些幸好還是不夠用──

  「啊﹗」她尖叫一聲,痛在腿間傳開。

  「你怎么了?哪裡受傷?哪裡痛?摔到哪裡?你說話啊﹗」

  夕君緊緊將她抱起,綠綠的眼珠子瞇成一道細縫,兩道濃眉在鼻粱上方出現交集,他的緊張將她驚嚇得更嚴重。

  嘴開開,她說不出半句話。

  見她不發─語,夕君抱起她,快步跑向大門口,─路上,喊叫李叔將他的車子開過來。

  他肺活量真大,抱著一個近五十公斤的重物,還能快跑,去考清潔隊員,一定考得上。

  好不容易跑到車邊,他輕輕將她放入車內,動作溫柔得像個紳士……

  「不要擔心,我沒事。」郁敏的語言中樞恢複作用。

  「摔成這樣還沒事﹗」這話是用吼叫方式出聲,一下子就破壞了他的紳士風度。

  「眼睛閉起來,不準偷看。」他用安全帶將她牢牢系緊,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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