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我跟你走。」 「你確定了嗎？一但靈魂離開了肉體，就再也回不來了哦！」瑞亞提醒我。 「無所謂，」我平靜的回答道：「反正就算不被取走靈魂，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不是嗎？要死的話，我自己死就夠了，我不要連累修亞！」 我已經欠他夠多了。 「哦，那好吧！」瑞亞把一隻手放到我頭頂上，另一隻手攤開掌心側放在他的嘴前，似乎在念著咒語，我聽不懂的咒語。 我看著他的舉動，直到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從頭頂竄出，接著才眼前一黑，腦子迷迷糊糊的，好像快昏倒的感覺。 |
| 《十六》 半年後── 「鈴！鈴！鈴！」節奏緊湊的鈴聲在狹小的房間內倏然響起，格外地清亮。 正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我，翻了個身，不以為意。 「鈴！鈴！鈴！」 再翻個身，與棉被纏綿著，不捨分開。 「鈴！鈴！鈴！」 終於不耐煩地挪出一隻手在床頭櫃上亂拍一通，空空如也。 對了，我明明沒有設定鬧鐘啊？ 趕緊挺起上身，連伸懶腰都不用了，踉踉蹌蹌地走向擺放電話的小櫃子，抓起話筒就往耳旁放。 「杜沐妡，該死的！妳去他的到底要給我睡多久？」拔尖的吼叫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我下意識地把話筒像外伸一個手臂長。 「不曉得是哪個傢伙昨天還打電話來我家說今天一起去學校，順便共享浪漫早餐的？」電話那頭的叫罵聲持續著，我隔了幾十公分都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妳這傢伙到底幾點睡啊！我打了幾通電話妳知道嗎？五通耶！第五通還響了那麼久妳才接，妳是睡死了是吧？」 幾秒鐘後，我確定她怒火平息了後，才敢戰戰兢兢地讓電話貼在我的耳畔上。 「小慧，抱歉啦！我……我可能昨天太晚睡了吧！」 「廢話少說，我現在就在妳家公寓樓下，限妳大小姐十五分鐘內給我下來，否則害我遲到妳就完、蛋、了！」她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後，氣憤地將電話給掛掉。 我輕輕地放下話筒，不知道怎麼著地，有些茫然。 環顧著這間我半年前租來的小套房，不論是擺設、家具還是什麼，明明都沒變，但我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似的，而且是一個很重要的東西。 不，那不是東西，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明明我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住，不是嗎？ 噢，也許是睡得迷迷糊糊的，連現實跟夢境都搞不清楚，怎麼可能會有另一個人住在我家呢？唉呀！杜沐妡，妳該醒醒了。 我拖著有些疲憊的身子走進浴室，梳洗了起來。 今天是高一下學期開學的日子，我和小慧說好要一起上學……好吧！其實是我怕過了寒假後我會爬不起來，所以才跟小慧約好的。 匆忙地套上制服，打理、準備好一切後，我開啟大門，準備下樓找小慧。 然而，我又愣了一下。 好奇怪，又是那種感覺，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有那種感覺，好像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我卻忘了似的。 這樣的感覺持續了幾個月，而且它是忽然來襲的，好像平白無故地就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甩了甩頭，我告訴自己，從頭到尾我都是一個人住，也沒有帶過人來我家，那些事……或許是在夢境發生的吧！ 我關上門，步下了樓梯。 「嗯，效率不錯，看來威脅妳還滿有效的嘛！」一下樓，就觸見小慧狡黠的笑容。 「噢，是嗎？」我扯開唇角，無力地笑了笑。 真受不了她，老愛威脅我。 和小慧走在去學校的路上，無預警地，那種感覺似乎又突然來襲。 一個很清秀的臉龐上，掛著燦爛的笑容，露出兩顆有些凸出的犬齒，那是誰？為什麼此時此刻，我的腦海裡竟然會出現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孩的笑容？ 我似乎見過他，但……什麼時候？我有見過他嗎？ 「妳怎麼了？」小慧的聲音喚回我的意識。 「沒什麼，可能是……沒睡飽吧！」我苦笑兩聲。 我沒睡飽的時候就常常這樣，迷迷糊糊的，唉呀！真糟糕呢！ 「噢！對了。」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翻了翻書包，拿出了一包東西：「給妳吃吧！這是我哥拿回來的，他拿了好多喔！我們家都吃不完，很好吃噢！妳試試看。」 我接過了她手中的東西，拆開來看，黑黑亮亮的巧克力映入眼簾。 怎麼會……怎麼會……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卻好像發生過很久了的感覺。 「謝謝妳。」強忍著心中的波濤洶湧，我故作平靜地對她說道。 把巧克力拿近嘴巴，我咬了一口。 『妳剛剛是不是吃了它？』 『妳知不知道，這些巧克力不能吃的，它們被下了詛咒。』 是誰？是誰在說話？熟悉又好陌生的聲音，就在我咬下巧克力的那一瞬間霍然響起。 我敲了敲頭，四處張望，除了以外小慧，沒有別人。 我是不是……遺忘了什麼？我猜，一定是的。 我遺忘了一個很重要的過往。 |
| 《十七》 我想，我是真的想太多了。 或許在某一天的夢境裡，我遇到了這些情景，才會覺得那麼地似曾相識吧！ 「沐妡？妳怎麼了？」小慧湊上前來，關心地詢問。 我搖搖頭：「沒什麼，可能是有點頭痛吧！」給她一個沒事的微笑。 小慧看到我這樣說，似乎也放下了心，她瞥了一下手腕上的錶：「走快一點吧！快遲到了。」 我點點頭，接著，我們繼續邁著的步伐朝學校走去，即使我們還足足有十分鐘的時間，而從這走到學校，才不過五分鐘的路程。 但是，預留點時間總是比較保險吧！計畫永遠比不上變化。 在這途中，又有不少景象撞上了我的心頭，似乎不久前，我好像也跟誰一起走路去上學，而那個人無庸置疑的不是小慧，今天是我和小慧第一次上學，那麼……那是誰呢？ 「啪！」沉浸在思考中的我，似乎迎面撞上了什麼，猛然抬頭，是一個男生。 「抱、抱歉。」來不及看清楚他前，我連忙道歉。 「沒關係。」那人回道，語氣中無絲毫慍怒之氣，但令我有些震驚的是──他的聲音好熟悉。 我抬起頭，對上那個人的雙眼、看清楚那個人的臉孔，心裡更加確定了，我曾見過他── 但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記憶裡卻是模模糊糊地，像從霧裡看花一般，彷彿清晰卻又有些朦朧，若隱若現。 「呃……倒是妳，沒事吧？」 我只專注於盯著他，專注於撥開我心裡的那層霧，他對我說的話，只在我耳邊盤旋，卻沒有逸入耳畔中。 看在一旁的小慧似乎看不下去了，用肩膀推了我一下，小聲地喊我：「欸！沐妡，人家在對妳說話耶！妳怎麼沒反應？」 我才回過神，卻天外飛來一筆的說：「你好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面？」 他沒什麼反應，只是狡黠地笑了笑：「小姐，妳的搭訕技巧會不會太老套了點？」 搭訕，他以為我在搭訕？說的也是，突然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這種話，任何人都會覺得是搭訕吧？ 「呃……對不起，可能是我認錯了吧！」我急忙打圓場。 「沒關係，或許是我長得太大眾臉了。」 不，他長得一點也不大眾，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我才能夠確定了一些──我見過他！那雙明眸、那紅潤的薄唇，還有那活像從漫畫裡走出來的人物的臉孔。 說不定，我就是在漫畫中見過他吧？但漫畫跟真人總是有差距的，所以應該不可能啊！ 「你叫什麼名字？」已經不管會不會被誤會成搭訕了！我想確定，或許，知道他的名字，能夠幫助我想起一點吧！ 「曾再陽，」他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再見的再，陽光的陽。」 我試圖從腦海裡搜尋這個名字…… 沒有，這個名字我很確定，我是今天第一次聽到。 「嗯，我知道了，」我牽了牽唇角：「我應該……是真的認錯人吧！」 雖然對於他的臉孔感到無比的熟悉，但他的名字，我卻是完完全全地陌生。 「那妳呢？妳叫什麼名字？」 「杜沐妡。」我回答。 「我叫林真慧。」小慧不知怎麼地，也搶著回答。 「哦，我知道了。」他接著說：「咦？你們也是Ｔ中的嗎？好巧哦！」 聽他這麼一說，我才赫然看清楚他身上的制服……沒錯，是我們學校的。 「你也是？」 「嗯，沒錯。」他回答：「我是今天要轉來Ｔ中的轉學生。」 原來是轉學生啊── 這時候小慧突然湊近我耳邊：「沐妡，妳說會不會這麼巧，聽老師說新學期會有轉學生轉來我們班耶！」 如果是平常的我，一定會興奮地回答小慧：「太棒了！我們班終於有我夢寐以求的美少年了！」 但，不知怎麼著，我並沒有這麼做，只是心裡突然浮現了一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感覺。 的確，我是遺忘了什麼，但心裡的那層霧太濃了，我撥不開。 |
| 《十八》 而事情，就真的跟小慧說得一樣巧──他轉進的是我們班。 第一堂課時，他簡單的自我介紹完了以後，老師把他安排到我「肖想」很久的最後一排靠窗位置，因為他個子高。 而我，則坐在教室的正中間那排的第三個，上課的一舉一動都在老師的監控當中，毫無偷雞摸狗的機會。 「杜沐妡，專心一點。」 看吧？就連我只是轉頭看一下曾再陽，都會被老師喊名字。 我繼續握著筆桿，想讓自己能夠專心於上課，但過了幾分鐘以後──我還是放棄了。 誰叫這老師的教學方式就是很容易讓人想睡呢？ 「啪！」 好痛── 我撫著後腦勺，可惡！剛剛誰拿東西丟我？ 回過頭來，大家盯著黑板的盯著黑板、趴著睡覺的趴著睡覺，似乎都沒有人有丟我的嫌疑，那到底是誰？ 忽然，我的眼角瞥到了坐在離我有一段距離的曾再陽，他在微笑……是在對我笑嗎？沒錯！他的眼睛是直視著我的。 他伸出了食指，指了指下面，似乎要我撿什麼東西似的。 我回頭看著正背對著我抄筆記的老師。 太好了！就趁現在。 我彎下腰，四處摸了摸，很快就找到了一團紙，然後在將腰轉回原處，一副依然很認真上課的模樣，動作俐落，毫不拖泥帶水！哈，老師也沒發現。 將紙團攤了開來，剛毅有力的字跡便映入眼簾。 《上課好無聊……妳可以陪我聊聊嗎？》 什麼跟什麼啊？ 我提起筆，在旁邊寫上了幾個字回答他，然後再度趁著老師不注意的時候丟回去。 《被老師抓到我就死定了，你找別人吧！》 幾秒後，後腦勺又傳來被砸的疼痛感，該死！他一定要這麼用力丟嗎？ 《但我只認識你，也覺得……我們兩個好像認識了很久一樣。》 《套一句你剛剛講過的話：先生，你的搭訕技巧會不會太老套了點？》 我寫完後，用力地將紙團朝他頭上狠狠地丟回去，但他卻閃開了！可惡，報仇失敗。 這次我也很警戒地坐著，但還是躲不過被砸到的命運，是怎樣？砸我鼻子他也高興？ 《哦？是嗎？我這是和同班同學聯絡感情，怎麼會是搭訕呢？》 《聯絡感情？那你幹嘛不去找別人？》 寫完，再丟。 《妳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我們認識很久？》 我在滿滿都是字的紙條上勉強找到一個能寫字的空位，書寫完幾個字以後，又要丟回去時── 「杜沐妡！妳在幹什麼？」就在我做預備姿勢時，老師就這樣無預警地回過頭，大聲喊著。 「呃……沒什麼！」我變換了一下姿勢：「坐得太久了，伸伸懶腰而已。」 好瞎的理由！ 我突然瞥見曾再陽的臉孔，他促狹地笑著，這才讓我領悟到了一個殘忍的事實──我中計了！ 「哦，」老師只說了一個字，下課鐘聲就立即響了起來。「那就算了吧！各位同學，這堂課就上到這裡了，下課。」 還好我夠機靈！ 可惡的轉學生。 我站起身，惱怒地想找曾再陽報仇！這傢伙砸我頭外加陷害我，此仇不報非女子！ 但我看向他那時，卻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 由於他是轉學生的緣故，一下課，就有一群同學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我知道，我如果現在走過去跟他理論的話……保證會出糗。 算了吧！改天再報。 我走出教室門口，這節下課剛好是十五分鐘，當然，得好好把握囉！ 獨自一個人步出教室，往熟悉的方向走，循著和平日一樣的路線，最後一個轉角後，目的地躍入視野。 我伸了伸懶腰，深呼吸了幾下，太棒了！這裡的空氣、視野真好，不愧是我挑選過的「秘密基地」。 這裡其實也沒什麼特別，只是這棟大樓的另一邊走廊罷了，從這向外望可以看見籃球場上的人，平常鮮少人經過這裡，所以，我能夠在這享受到最好的寧靜空間，屬於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 把手肘撐在陽台上，我托著臉，欣賞這由這放望出去的景象，來這最大的樂趣就是這點──能夠清楚地看到球場上的帥哥！而且不必大老遠跑到球場旁去人擠人，雖然在這看是遠了點。 不過，也純粹只是看看罷了！我從沒妄想過自己能跟那些長的帥，又擁有不少人氣的男生在一起，那是童話故事中才會出現的情節，而我則是永遠不會變成王妃的灰姑娘。 除非──這世界上真的有仙女。 「欸──」 是誰？不會吧！難道我的秘密基地還有另一個主人嗎？ 我抱著擔憂的心情轉過頭，隨即籲了口氣。 「是你啊？」在看到曾再陽時，我回答道：「你怎麼會找到這裡？」 「我也不知道。」他聳聳肩：「教室太吵了，想出來逛逛，就無意間找到這裡來了。」一邊說，一邊走到我旁邊，和我剛剛的動作一樣──他托著臉，望著遠方，我注視著他的側顏，以及打量著他的模樣。 『沐妡。』突然，我的耳邊傳來這樣一個聲音。 「你叫我幹嘛？」不曉得是誰在說話，而唯一在這的人也只有我和曾再陽，於是我對他問道。 「沒有啊！我說，教室太吵了，我想出來逛逛，就無意間找到這裡來了。」 我搖搖頭：「不是這一句，剛剛你好像有叫我名字的那一句。」 「沒有啊！」他一臉疑惑：「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叫過妳的名字。」 「可是我剛剛聽到的明明就是你的聲音。」 「是嗎？但是我確定我沒有。」他的表情不像在說謊。 難道，是我聽錯了嗎？ 這陣子，我常常這樣，產生一堆錯覺，還會莫名其妙的幻聽。 |
| 《十九》 「你怎麼了？」似乎瞥到我臉上的落寞，他問。 我用手指輕按了幾下太陽穴：「沒事，可能是寒假的時差還沒調回來吧！」 希望只是這樣，而不是別的原因。 但我還是感到很怪異，幻聽的聲音跟曾再陽的聲音一模一樣，臉孔也是，不過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不是嗎？ 「對了，你從什麼學校轉來的？又是為什麼要轉來這裡的？」我隨便找了個話題，想讓氣氛別再那麼詭異。 「啊？這個哦……」他搔搔頭，一副很苦惱的模樣：「我記不太得了。」 「……記不太得？」 那不是才不久前的事嗎？ 「是啊！」他撥開瀏海，露出他額頭上的那道長長疤給我看：「前幾個月我發生車禍，當我從醫院醒過來時，除了自己的名字以外，什麼都不記得了。」 「……真的假的？」我訝異道。 他點點頭，垂下撥開瀏海的手，繼續托腮望著遠方。 他側臉的線條很美，散發著吸引人的光采，令人無法將停駐在他臉上的視線離開。 「所以我才說，感覺跟你認識很久似的，但我就是想不起來。」 「我也是，感覺我們曾經很親密，你的聲音常常在我腦海裡旋轉，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微風輕輕飄過，把我逸出唇的聲音些微打散了開來。 他垂眸，輕嘆了口氣：「失去記憶真的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 「是嗎？有時候，我會渴望自己能夠忘掉一切。」我凝視著蔚蔚藍天，回想起那一件事。 如果能夠忘掉，是不是就可以不用承受這麼多的痛苦？ 每一次想起，我都很想放聲大哭。 純淨而美好的初戀，被狠狠地踐踏，悲哀的是，我還渴望能留下它。 『小妡，妳真的好可愛。』 『小妡，這次的比賽，要加油哦！』 就是那抹燦爛的微笑，在我平靜的心湖裡激起了漣漪。 『妳真的以為我喜歡妳啊？』 『少作白日夢了，像妳這種貨色，能讓我玩個幾天就已經該感到榮幸了。』 嘲諷的言語、冰冷的眼神、語帶厭惡的聲調，和在那不久前說的一言一語，嚴重地成反比。 都過去了。 別再想起那個賤男人了！ 「但是，很慘的是──我連我爸媽都忘記了呢！」他苦笑：「曾經與我最親近的兩個人。」 「是嗎？」 我不想忘記我的父母，一點也不想，因為沒有他們，也就沒有今天的杜沐妡。 「還有……」他正想說些什麼，赫然響起的鐘聲就這麼硬生生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們不約而同地保持著沉默，踏著疾速的步伐朝教室那走去。 ＊ ＊ ＊ ＊ ＊ ＊ ＊ 我和曾再陽處得還不錯，他是第一個讓我和他相處起來很自然的異性。 完全都不需要多加掩飾，我可以完完整整地表現我自己。 他很溫柔，也很懂我的心，只要我的一個眼神，他大概就能猜的出來我的心情。 我問他，你怎麼會這麼清楚？連跟我最親的小慧都常常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傻呼呼的說一堆讓我心情更加跌落谷底的話。 他說不知道，那是很自然的一種反應，還說我的心情比國文課時上的課文還要好懂的多了。 我甚至懷疑他還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只是長成人樣罷了。 那天，本來因為段考進步了許多，心情愉悅得快要飄上天的我，背著書包和曾再陽說說笑笑，但在走到校門口時，好不容易溢著笑容的臉孔霎時崩塌了下來。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沐妡……」那個曾經傷得我好深好深的眼神，此時堆滿了歉意，朝我走近。 我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妳的，」他的語氣放得很輕、很輕，似乎充滿了濃濃的情意，但我卻聽得刺耳：「我很想念妳。」 「騙人。」我回答：「別以為我是當年那個單純好騙的杜沐妡了。」我想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但是手卻不聽話的直發抖。 「……妳不相信我嗎？那時候的話根本不是我想講的，」曾經讓我心動過的臉孔，此時卻像個極度令人恐懼的惡魔面具：「那是不得已的，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想大喊：「我不要聽，你給我走開！」然後馬上跑開的，但是我的腳卻癱軟得不像話。 此刻，我也發現了一個殘酷的事實──原來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我一直都沒逃過他的手掌心。 曾再陽似乎看出的我的窘況，他朝我走近了些，一手扶住了我的肩膀：「不好意思，我女朋友身體有點不太舒服，有什麼事就明天再講吧！」 我愣愣地望向他，不知所措。 |
| 《二十》 我想說些什麼，但是嘴巴卻總是不聽話地顫抖著，我無法控制它說我想說的話。 「如果有什麼事就找我吧！別打擾小妡了。」似乎要增加「我是他女朋友」這個謊言的說服力，曾再陽故作親密地把我攬入他懷中，但卻更讓我不知所措！ 這傢伙根本就是存心要陷害我嘛！難道他不知道從他轉學來這裡到現在這幾個月之中，他的後援會會員數目有多多嗎？而且這裡還是放學時人最多的校門口耶！ 我開始偷偷地擔心了起來，然後作賊心虛似的遮著臉。 還好，我們的位置並沒有那麼明顯！否則我真的會瘋掉！ 「小妡，」那個人又喚了聲：「相信我好不好？」然後還是用著那種眼神注視著我。 我想大叫他走開，然後趕緊逃離現場的，但我的腳癱軟地像被抽空力氣似的，只能藉著倚靠在曾再陽的胸前才能勉強站立，我把視線轉移到曾再陽明亮的雙眼上，試圖用眼神傳達想法。 「我想離開這裡！」在心裡這樣想，用目光向校門外掃了掃，我發現我已經開不了口了。 他朝我微微點頭，似乎理解了。 「小妡，我先送妳回家吧！」曾再陽溫柔地笑著對我說，故意忽略掉他，直接就擁著我步出校門，我也乖乖地保持沉默，安安靜靜地讓曾再陽帶著走，我已經不知道我該回答什麼了，只知道我不想再見到那個人，彷彿連和他呼吸著同一空間的空氣都感到很難受，也許是那些回憶傷了我太深的緣故吧！我居然還以為自己已經把它藏得、收得很好了，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讓我觸動了那塊敏感地帶。 我閉起眼睛，讓自己鎮定下來！也很怕那個人會不會追過來。 曾再陽走得很快，而且一路上都還算順利，我不曉得那個人有沒有追過來，不過至少沒有感受到他在附近了。 好像是顧及到我的樣子，在第一個轉角後，曾再陽馬上就放慢腳步。 我左顧右盼了下，確定真的甩掉了那個人後，才尷尬地離開曾再陽的胸前。 因為太過害怕，我剛剛居然很緊地黏在他身上，現在看到他真的覺得很不好意思！ 「謝、謝謝你。」我有些不太自然地說。 真的很謝謝他，要是沒有他，我想我一定會完蛋吧！ 「別這麼客氣，大家都是好同學嘛！」他拍了拍我的肩：「更何況我們還是好哥們呢！」一臉不以為然。 我回給他一個微笑，是啊！在他轉學來的幾個禮拜，我們混熟了以後，已經立誓要當好哥們了，沒想到這傢伙挺重義氣的嘛！ 我轉過頭來繼續走著路，然後突然想到一些事。 「那個，他……他是……」我想跟曾再陽說那個人的事，但是一開口腦子又被膽怯沖昏了頭，那塊地帶真的太敏感了，輕輕觸碰都不能。 但我不希望曾再陽亂猜測著我和那個人的關係。 「沒關係，」他打斷我的話。「妳不用急著跟我解釋，等哪一天妳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可以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我不急著知道。」又再補充：「不過，我不會亂想的，我很清楚妳是怎樣的人。」 愣愣地聽著他說完後，回過神時，我內心倏然湧起一陣感動，強烈得讓我快要哭出來。 「嗯，不過，相信我，我真的已經不想再和他有任何關聯了。」我想我還是該說這句話。 「我知道，以後遇到他的時候就趕快走掉吧！別害怕，就算他找妳麻煩，也有我在。」他回答：「記得嗎？這是那天在立誓要當一輩子好哥們的時候，妳對我說過的。」 「哦？是嗎？」我搔搔頭。 我有說過這樣的話嗎？真是的，自己說過的話自己都忘記了，我的腦子真的記性不太好。 就這樣交談了幾句之後，突然，他停下腳步，望了望眼前的岔路。 「妳還可以吧？能夠自己回家嗎？還是要我一路送到家門口？」看來他還是擔心我。 我故作堅強的頷首：「我自己走就可以了！已經好很多了，謝謝你。」其實還是有些怕怕的，但我不想太麻煩他，所以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他的表情的鬆懈下來了，似乎是放下了心。 「那，拜拜囉！」他朝我輕揮手。 「拜拜。」 相互道別過後，曾再陽往另一條街道走去，我望著他的背影，心中充溢著滿滿的感謝。 我就這樣一直注視著他，直到他的身影在轉進轉角後消失不見，我才回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 應該可以放心了吧！那個人應該不會再追來了！ 我轉過身往另一條街走去，這裡離家不遠，由於今天的事情，我更是加快腳步，似乎下意識地感覺到危機還沒解決，所以不到幾分鐘，當家門口躍入眼簾時，我才真正深深地鬆了口氣。 找出鑰匙打開、走進了門後，將書包隨意往沙發上丟，我走進房間癱躺在床上，放鬆似地籲出了胸口的氣。 杜沐妡，別再想那麼多了！別再因為那個混蛋而搞得自己惶惶不安了！我這樣對自己說。 幾分鐘後，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我坐起身，伸了個懶腰，隨即走向衣櫃取出幾件換洗衣物和毛巾，步向浴室，準備洗澡。 也就在我正要褪下全身的衣服時，大門那卻傳來門鈴聲。 這個時候會是誰來我家找我啊？ 我停下了動作，疑惑地踏著步伐走向門口。 |
| 《二十一》 可能是送快遞的吧！我這樣想著，然後一邊解開大門的鎖，不過，在觸見門外景象的那一瞬間，我後悔了。 「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大叫，下意識地趕緊關上大門，背對著門靠在上頭，喘著氣。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我家啊！這傢伙到底有什麼目的？我、我不是對他來說早就已經玩膩了嗎？ 我的腦海一片混亂，他就是有這種力量，讓我每次都陷入可怕回憶的深淵之中。 「小妡，聽我解釋可不可以，那個時候，」他的聲音由門外傳來：「那些話，真的不是我想講的……」 不是他想講的？那些尖銳得像針一樣用力刺著我的心的話不是他想講的？ 「夠了！」這一次，我決定勇敢地大喊出來：「你什麼都不要再說了！都過去了，就當我那時候不懂事吧！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為什麼你還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請你不要再來找我了可不可以！」我激動地對他喊道。 很好，杜沐妡，就是這樣，別害怕！勇敢說出來。 但，為什麼我的手又該死的在發抖？ 「因為，小妡，」他回答：「我喜歡妳。」 我愣住。 那句話，不就是當年的我奢想了好久、好久的嗎？ 在聽見那句話的瞬間，我的視線落在好遠、好遠，好像沒有的焦距似的，空洞洞地。 呆愣了好幾分鐘，我發現我的心似乎開始動搖了，不對！不能動搖，但一想到他說他喜歡我，我就有點控制不住。 就在我深陷在矛盾當中的時候，嘹亮的電話鈴聲赫然響起，喚回了我的思緒。 回過神後，我步伐不穩地走向鈴聲的來源，然後一手接起電話。 「喂、喂？」說話有點結巴。 在我說話之後，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在我以為是打錯電話還是怎樣正準備要掛掉時，熟悉的嗓音才緩緩流瀉出：「……妳還好吧？」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曾再陽打來的，又開始納悶了，我什麼時候給過他我家電話號碼啦？ 「老實、老實說……」我據實道：「不是很好。」 「他追到妳家？」不愧是曾再陽，一說就中。 我不想否認：「嗯。」 大門那好像安靜了下來，我以為那個人已經走掉了，正想開門確認時，門外又傳來了聲音。 「小妡，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又是身子一僵，他居然還沒走，噢，我的媽啊！ 「妳家地址給我一下。」電話那頭曾再陽對我說。 我乖乖地將家地址背給他聽，然後突然想到：「你要幹嘛？」 「等我幾分鐘，」他回答：「我馬上過去。」 「啊？」我有點懷疑我是不是聽錯了。 馬上過來？過來幹嘛？ 我正想這樣問他，但是就在我還沒問出口的時候，電話話筒傳出嘟嘟聲，表示對方已經把電話掛掉了。 喂、喂、喂！他到底要過來幹嘛啊？繼續犧牲色相假扮我男友？ 想到這，我又會心一笑，這傢伙……真不是普通的重義氣。 「小妡，」門外的人又開始說話了：「妳回答我好不好？」 也就在聽到那個人講話的那一瞬間，我的會心一笑就立即又被別的感覺所取代了。 我的心裡又開始在拔河，一邊叫我聽他解釋、一邊要我趕快躲進房間。 但這場拔河賽持續得並不長，幾秒鐘後，我馬上衝進房裡，試圖隔絕掉所有聲音，我相信這傢伙待了一會兒自討沒趣之後，一定會離開的，如果不離開，也可以等曾再陽，他一定會想辦法讓那個人離開的。 走進房間後，我隨便從書架上取出本小說，我開始全神貫注在那書上閱讀著。 「嘩——」幾分鐘後，窗外傳來水傾落而下的聲音，我把視線轉移到窗上，下雨了。 ＊ ＊ ＊ ＊ ＊ ＊ ＊ 「叮咚。」約十分鐘後，大門的門鈴聲又響起。 我闔起書，正要走去開門，又突然想著：是他嗎？還是因為那個人等了太久我沒回應才按門鈴呢？ 一邊這樣疑惑，一邊走向大門，然而就當我聽見那個聲音時，立即篤定了。 「小妡，是我，」是曾再陽的聲音：「妳還好吧！我還是很擔心妳，所以來看看妳了。」 聽到曾再陽這樣說，因為很清楚他是要說給那個人聽的，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這傢伙！ 走到門前，我再一次解了鎖，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全身濕透，頭髮還滴著水的曾再陽，以及還是待在門口的那傢伙。 「小妡。」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說道，並且同時向我走來，但曾再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進我家門，然後迅速地把大門帶上。 我看傻了眼，但更令我傻眼的不是他那快得令人來不及反應的動作，而是為什麼這傢伙全身濕得不像話？ 「你幹嘛不撐傘啊？」我對著他問道。 「因為，」他溫柔地看著我：「走到一半突然下雨了，我太擔心妳，趕著來找妳，所以沒有折回去拿傘。」 我是不知道他這句貼心的話是故意說給門外的人聽的，還是真的想對我說的，總之，我覺得在那一瞬間，曾再陽的臉讓我看得心臟節奏好像比平常快了許多。 |
| 《二十二》 噢，我會不會想太多啦？這句話絕對不是在對我說的，而是重義氣的曾先生為了解救我而編的謊言！ 我這樣告訴自己，並且甩甩頭，甩掉那些自以為是的想法。 「笨蛋！」我已經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了。「我去拿毛巾給你擦。」我說完後，正要走向房間，結果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突然衝上前來，把我拉去房裡。 我想開口問他幹嘛突然這樣，但是他卻搶先一步摀住我的嘴巴，並且把他的食指放在唇前，示意我噤聲。 我照做了，乖乖閉上嘴，反正這傢伙一定別有用意。 進了房間後，他馬上把房門關上，然後如釋負重地鬆了吐了口氣。 「就待在房間裡，別理他，更何況他剛剛看到我進妳家，應該……」他頓了下：「會死心了吧！」 我沒聽懂他的話，歪頭皺眉，一副很困惑的模樣。 啊？為什麼會死心？ 我思忖了好一會兒，最後當我看見曾再陽很自動地走向開著門的浴室內脫下上衣，拿毛巾擦拭頭跟上半身的時候，頓時瞭解了。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會死心了！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說呢？ 「啊！」不知道為什麼地，我大叫了一聲，然後臉上極度竄紅、發燙，燙到可以打個荷包蛋來煎一煎了，接著迅速轉過身。 第一，因為曾再陽剛剛說的話，第二，因為他居然那麼大方的在我面前把上衣脫掉，第三，這傢伙的身材好好……噢不對！是男女授受不親！ 不對，我沒碰到他，哎呀！我已經語無倫次了啦！ 就在我陷入快要被自己搞瘋的狀態當中的同時，他又突然冒出一句話：「別叫那麼大聲。」 我的心裡馬上又竄上了難為情的感覺，對了！再經過我剛剛那麼一叫，不就更符合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做的事嗎？ 媽啦！杜沐妡，妳真的無可救藥了！ 「對了，」他又突然說了一句。「妳這裡有沒有我可以穿的衣服，全身都濕了，有夠冷的。」 「哦，有啊！」我不敢回頭看他，背對著他把用食指指向衣櫃：「在那裡，我哥之前來住的時候留下的。」 然後，又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我又再發神經還是怎樣的，心裡又突然竄出一段莫名奇妙的對話： 「你幹嘛不穿衣服啦！」 「我的衣服髒了。」 等等，這段對話有一個人的聲音怎麼這麼像曾再陽？ 「你的衣服髒了？」我問曾再陽。 「嗯，」他回答：「都被雨淋濕了。」 對了！他剛剛就有說啊！ 「嗯，那你趕快穿我哥的衣服吧！不然感冒了我不負責。」 其實我想說的是：如果你感冒的話，我的愧疚心的份量會增加不少，所以你趕快給我把衣服穿上，還有，要是你再不穿的話，被你的身材誘惑到失去自制能力以及狂戀你這種型的美少年的我，可能會把你給吃了。 當然，後面那句話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否則曾再陽極有可能會跟我斷絕來往…… 「好了，謝謝妳，我舒服多了。」聽到他這樣說以後，我才敢提起膽子轉回頭看他，還好，衣衫完整，不至於會讓我失去自制力。 但是他又突然說：「我剛剛那句話好像挺曖昧的。」 媽啦！我的臉好不容易才降溫，結果又因為他的一句話再度升溫，而且升得更高！ 「……呵呵呵，是啊、是啊！」我故作沒想太多地笑著。 「不過……」他一邊拖長語氣，一邊朝我走進：「只有一男一女待在房間裡，怎麼可能沒事發生呢？」把臉湊近。 我覺得，以前發高燒的體溫大概也沒有現在的我高吧！ 「噢呵呵呵，你在開玩笑是吧？」我又傻笑著。 這個玩笑不好笑，曾先生，不好笑…… 「噗，」他突然輕笑了聲：「被妳發現了，真不好玩。」他站直身，臉離開了我的面前。 果然，我剛剛還在覺得奇怪哩！曾再陽怎麼會突然變得那麼怪異呢？一定是開玩笑的。 還好，我沒有想太多。 不過剛剛那個時候，我差一點就忍不住要吃掉他了。 ＊ ＊ ＊ ＊ ＊ ＊ ＊ 約過了幾個小時以後，曾再陽朝大門外檢查了一下，確定那個人已經走掉了以後，他鬆了口氣，然後說他得回家了。 我點點頭，真是麻煩他了。 「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吧！」他一邊在門外穿著鞋子，一邊對我說。 「嗯，我知道了！」我回答。「謝謝你！」 他又揚揚唇角，露出他的招牌笑容。 「那，拜拜囉！」第二次，我向他道別。 「拜。」 然後，他朝著大街那走了，我深呼吸了一下，接著鬆下肩膀。 終於，今天可以安心度過了！ 進了家門、房間以後，我再度拿起剛剛還沒看完的小說繼續閱讀。 不過，我們這次的道別也和今天的第一次一樣，中間的時間非常短暫。 因為過了幾十分鐘後，當我又聽見門鈴聲，抱著有些忐忑的心去打開大門的時候，曾再陽又出現在我面前了。 「我忘記帶鑰匙了。」一開門，他就說了這句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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